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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乌篷船

      28年前曾经到过绍兴,在那里住了一夜,那悠然自得的乌篷船便留存在我记忆深处了。后来虽然曾多次到过或者经过绍兴,但因种种原因,都与乌逢船擦肩而过,始终未能瞅到它的影子。

  前不久,终于与几个朋友结伴同行,有幸能专程造访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可谓故地重游,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一片四通八达的水系河网,碧悠悠、清盈盈,到处是小桥流水人家;陌生的是随处有扩建的景点,转身间、移步中,总有那粉墙黛瓦民居。也难怪,古会稽城方圆面积并不大,但从吴越春秋到近现代,历经数千年的岁月沉淀,发生过多少往事,走出了多少名人,留下了多少遗迹,铸就了多少传奇,能不丰厚吗?

  乌篷船是江南水乡的独特交通工具。因船篷用竹片、竹丝编成半圆形,中间嵌夹箬叶,制成后用烟煤粉和桐油拌搅涂于船上的篾篷。绍兴方言“黑”叫“乌”,船便由此而得名。

  绍兴自然是乌篷船的世界。在那儿,乌篷船或行或泊,行则轻快,泊则闲雅;或独或群,独则独标高格,群则浩浩荡荡。它是水乡的精灵,更是水乡的风景。乌篷船和白篷船、乌篷脚划船一起被称为“绍兴水上三绝”,难怪鲁迅与周作人等当代文学大师对它也情有独钟,多次在自己的小说、散文中描述过乌篷船。曾几何时,乌篷船还是渔夫的流动作坊,更是一个家庭的漂泊居所,一叶乌篷一张网,一年四季穿梭在风雨里,日夜不停辛劳在水面上。

  乌篷船从大唐盛世划桨而来,承载了千余年的风霜雨雪,演绎了人世间故事无数。可曾记得,每当夜幕降临,劳作了一天之后,水上人家便开始在船上做饭、喝酒、补渔网、看社戏。乌篷船又像只放大了的螺蛳壳,一家老少的生计都在这一有限的空间里作“道场”。在鲁迅笔下,乌篷船有时也成为当地人贩子作案的工具。当年祥林嫂为了逃避再嫁,就躲进了鲁四老爷家,不慎在河埠头淘米时被卫老婆子雇人强塞进了乌篷船,抢到深山冷岙后又强嫁给了贺老六。

  当然,乌篷船也承载过特殊的历史使命,成为当年民主革命的先驱们进行抗清斗争的活动场所,它载着秋瑾、徐锡麟等一批仁人志士穿行在水乡,往返于县城内外;后来又载着蔡元培、鲁迅、周作人、范文澜等走出水乡,开启了近代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历史大幕。一代文史巨擎全祖望也曾坐着乌篷船,走上蕺山书院的讲台,把浙东学派的精神旗幡高高举起,使一脉相承的浙学渊源导入新渠。

  俱往矣,乌篷船终于摇到了今天。好想借此机会上船坐一会儿,或要上一壶黄酒,或泡上一杯香茗,在移船换景之间,倾听一城风流,欣赏两岸风物,可谓是一大享受。

  然而,终因时间紧张,一座古城想看的地方实在太多,只好忍看乌篷眼前过,无暇坐船画中游。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绍兴,自然胜迹无数,景点众多,游走在水乡的乌篷船已成为人们凭吊或到访这些胜迹和景点之间的纽带,是迎来送往游客的水上使者。

  在狭塘,是由厚重的原石铺就的古纤道,两边便是浩浩荡荡的央茶湖,阳光下的湖面泛着金鳞。一阵大风掠过,让身体有些失衡,顿觉个人的渺小,无意间有一种窒息感迎面袭来。忽见一叶乌篷船出没在烟波间,原来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在清理湖面的水草,风过处,还传来他们的对话声。央茶湖的苍凉,古纤道的拙朴与乌篷船的灵动,构成了一幅意犹未尽的深邃画面。

  在东浦,徐锡麟塑像同古轩亭口的秋瑾就义纪念碑一样,成为后人凭吊民主革命先驱的精神圣地,保存完好、具有清末建筑风格的徐锡麟故居仍默默地置身于普通的民居之中。看夕阳潜入天边后的小桥流水,乌篷船泊在岸边,一轮银盘已经早早地浮沉在清波之中。

  在城中,披着晨曦,绕着八字桥走了几圈,仍觉不过瘾。那护栏,那雕刻,尽是岁月的痕迹。一座古桥呈“T”字型,通体都是由一方方巨石构成,显得大气、厚重,拱形的桥洞布满了深绿色的葛藤,葛藤下有条乌篷船静泊在那儿,舱内无人,好像是在为我而等候。

  此刻,多想遇上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让自己放慢脚步,坐进船舱内,听着雨滴轻轻地落在篾竹编就的乌篷上,温一壶闲适,品一缕遐想,让思绪随着流水慢慢地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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